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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實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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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實性

我走的時候,按照學校的規定沒有鎖門,事實上學校的門鎖了也沒有用,那爛掉的木門甚至可以從側面塞進一本書。

只要門沒有鎖,我回來時它在與不在就和我沒有任何關系,它也不會給我帶來任何麻煩。

從那天以後,整棟宿舍樓都開始丟東西,可是沒人懷疑我,因為我是第一個丟東西的。今天丟牛奶,明天丟面包,最後風聲傳到班主任那裏,班主任聽了大發雷霆,在教室裏質問是誰偷了東西,當然沒人承認,況且那麽多宿舍丟東西,為什麽一定是我們班呢?沒有人承認更掉她的面子,她威脅說在丟東西就讓學生集資給她,她去買攝像頭裝到宿舍裏去。

於是她再也沒有聽說過宿舍裏有誰丟過東西。

不過,我想我知道是誰偷了東西。

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,宿舍裏只有我一個人時我會讓它從床下出來,和它聊一聊我這個星期經歷了什麽,我不認為它聽得懂,可它看上去很認真,我覺得我和它越來越像了,都一樣認真地想被人聽到、看到,可從來都沒有人真正在乎過,就好像我知道它過得不好,但我又能做什麽呢?我們只是他人生活的邊角料。

有時候我覺得它的生活也挺好,不用擔心以後該怎麽辦,考什麽大學,要不要考研,找什麽工作,我努力是為了吃飯,它這樣也餓不死,可我一定是不會像它一樣活著的,因為我是人。

宿舍裏每晚仍是喋喋不休,我照樣睡不著,可它就在我床下躺著,這讓我安心很多,至少我不是一個人了,我甚至有心思去聽她們說了什麽。

哦,她們的姐姐先婚後愛,可我記得她們沒有那麽多姐姐。

哦,她們說自己暗戀的男生喜歡另一個女生但仍對自己有表示,為此表示要和那個男生##。

哦,她們說,即使自己考不上大學,家裏也會給她們買房買車,給錢開店。

我想著學校漏風的門,想著她們父母來接送時的場景,不由感嘆,有錢人的生活真是追求新奇。

像真的一樣。

我聽見床下的它動了。

後來連我的同桌都聽說她們的故事了,她下課時湊過來和我說,你們宿舍裏有個女生,說家裏拿五十萬給她開店,還給她全款買房買車。

前面的男生聽見了,很驚訝地問,真的假的?

我同桌切了一聲,說,誰知道呢,她家不還有妹妹和弟弟呢嘛。

不過她們說的每一句話,最後傳出來都變成了其他同學的樂子。

她們甚至還調查是誰傳出去的,她們當然懶得理我,她們覺得我沒有那個膽子。

當然不是我。

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從未存在過,因為我總對任何事提不起興趣,可它來了就不一樣了,它很會給人找樂子。

今天我一進宿舍就看見她們神情古怪,畏畏縮縮仿佛見了鬼,我懶得問,聽見她們嘀嘀咕咕才知道一個布偶被扯下了四肢。

當然不是我。

所以布偶上的那些黑手印,下次會出現在什麽地方呢。

她們嚇得整晚如同沒了外皮站成一排發抖的鵪鶉,話倒是不少,就是動不動停下來,我反正不覺得她們是真害怕,她們只是想合群,所以越誇張越好。

她們又安靜下來了,突然就有一個人沖出去推開隔壁宿舍的門,大吼道,你們為什麽要說話,不知道我們宿舍發生了靈異事件嗎。

腦幹缺失往好聽了講是勇氣可嘉,所以我想說,她好勇。

後來又有人告訴我,那天我們宿舍沖出去的那個女的,大半夜像鬼一樣。

所以誰更像鬼呢?我們來個比賽吧。

宿舍裏鉆進了一只大老鼠,在櫃子裏大嚼一通。

咯吱,咯吱,咯吱。

櫃子裏的動靜越來越大,甚至讓她們害怕地無法入睡,也不敢發出聲響,生怕引來老鼠,老鼠活著的那幾天是我睡得最好的幾天。

她們睡不著一定是因為想象力太豐富了吧。

終於獲得了宿管的許可,她們將東西搬到唯一一張空餘的上床。

她們笑了,終於不會再被咬壞東西了。

我時常覺得我周圍的人都很多餘,因為他們總愛對我做的事指指點點,侵占本該屬於我的空間,我希望我的世界是空蕩的,像死一樣安靜的。

可她們顯然做不到,甚至連她們的故事都是爛俗的。

所以我想為她們無聊的生活添一把火。

老鼠確實從櫃裏消失了,正當她們高興時,一滴液體從那張上床滴落下來,剛好住在那個下床的女生湊過去看,被單上一圈紅的,她擡頭去看,一只紅白中帶了一點黑的東西對上了她的眼睛。

和我那天看到的一樣。

周也瘦小的身軀跟在男人的身後。

就這些嗎?男人問。

周也沒有聽見,他完全沈浸在自己的回憶裏了,他的記憶是鮮活的,可他的手腳只能僵硬而又機械地帶著他向前挪動,直到身前的男人停了下來。

周也終於聽見了,那男人回頭問他:只有這些嗎?

周也被夾在他與它之間,這讓他手足無措,可這時他又不能逃進自己用記憶構建出的幻境裏。

他聽到前方傳來的聲音,嗡嗡作響,像是沈在水裏,他這時才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麽,猶疑地看向男人的眼睛。

他聽到了槍發出的聲響。

前面就要到了。男人說。你說的信在哪裏。

在這矮小的通道裏,周也站不直,可他的腰又很難彎曲,他幾乎是一路爬過來的,現在他感到膝蓋仿佛被磨去了一層皮,但他的膝蓋仍貼在地上,他向一旁挪了挪,試圖擋住它。

男人將槍口對準了他。

就在周也用昏沈的腦子想著怎麽回答他時,男人收起槍繼續向前走了。

這條路還有用。男人說。

吵鬧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了,周也漸漸跟不上男人的步子,出口就在前面了,那裏將會發生什麽麽?

周也感到慌張,甚至不想再往前,可有問題的是它,他又有什麽錯呢?

墻壁上撲簌簌落下些碎屑,周也感到地面似乎在更劇烈地磨損著膝蓋上的皮膚。

是我在發抖嗎?周也感覺自己好像比剛才更糊塗了,或許是有些頭暈,周也對眼前的混亂並沒有什麽想法,也沒有去想或許是地面在顫動,他對一切沒見過的東西已經習以為常了,有什麽需要好奇的呢?這些東西已經存在了,那麽它們就是正常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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